雷米：拒马河

一
我沿着光走下去
路延伸得很长
长于身体语言
长于河流
长于命
而明亮，亮于诗人心底的灰
亮于初冬的暖
 
我将在苦和甜之间
在月光和芦苇之间
俯瞰拒马长河
看河水一浪高于一浪
看河道终于从曲折走向笔直
 
 
二
彼时，拒马河还太年轻
岸边树影明亮而斑驳
嫩草新害了相思病
在河水咆哮的激情中迷途
而准备离家的少年
还不清楚自己
已和春天有染
 
 
三
从北到南
拒马河从白昼流向黑夜
又折返而回
河道越发深邃笔直
 
静水流深
四季风吹
涟漪荡起人间光芒
 
如今，我潜入河流深处
凭借流水的力量
进入一首诗歌的心脏
 
 
四
说到成长，就不得不谈到曲折
沿拒马河一渡一渡向前
摸索着走
她手握春天
任河水泛滥冲刷她的四肢百骸
她的平原
 
 
五
呵，拒马河，时光之河
在波光粼粼的温柔里
有些青春注定了空渡
有些词语注定了一生虚无
有些人注定了一生爱
而不得
 
 
六
说到河流，就不得不谈到舟楫
谈到雪白的冰，谈到岸边的炊烟
谈到如何沿着陡峭的太行山
循着隐隐的初恋和长长的乡愁
和拒马长河一起
烹茶煮字，各安天命
 
 
七
来到中年
河水丰沛，万物服帖
我依然热衷于
散发，赤脚玩儿
跳房子的游戏
而小河蟹的残肢挡在路上
比眼角的皱纹粗些
比心里的裂缝细些
他总是扎疼了我
 
 
八
河流的走向终将取决于人
而
夜空布施月亮以黑暗
苦难给予人们以蹉跎
除了明亮的月光
谁知谁的命又将被谁带走
 
 
九
好了，拒马长河
现在我将接受
全部的你
为了这一句
为了流水潺潺
我觉得已经书写了很久
很久